第十九章 (1/3)

东陇，一些事情，一些感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过去。我们都只有一颗心，都只能全心全意地交出去一次，也只能……碎一次。

东陇深深地看我一眼，似是千言万语全都在那一眼里，最后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默默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周身的蓝色的雾泽越来越浓，越来越厚，甚至于在蓝色的雾泽之中可以看到破碎的精灵，那是东陇的真元。很显然，它们已经碎掉了，正在挣脱了他的肉身，随着它们的消失东陇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最后归于寂灭。

我握住他的手，多想把他留住。我们三人曾经一起度过的岁月，是如何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一起饮酒，一起练剑，一起躺倒在幽冥涧的瀑布之下看着天空的繁星，我和东陇会因为猜度星斗的归处而斗嘴，云行就在一边无奈地劝架……千年的时光，就那样流逝，云行不在，东陇也要离开，我心中的伤口一度撕裂开来，痛得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感觉到我在颤抖的身体，东陇睁开眼睛，呼吸很沉，疼痛让他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

“瑶思璇，带我去见他吧！”

我听得心跟着往下沉，鼻头发酸，眼睛发涩。

我明白，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生生死死的循环，我不想他留有遗憾。

鎏盏将他抱起踏上祥云，我立在云头，看着云海翻滚。这里的风景从未变过，云还是那时的云，风还是那时的风，可是岁月却早已翻过几多轮回，物是人已非。

四幻境的冰室里。

初云行安静地躺在床上，东陇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身影犹如风中的落叶不停地颤抖。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慢慢蜷在一起，划过门框留下深深的抓痕，还有一层淡淡的血迹，最后握成拳头，死死砸在门框上，门框随即现出一道裂纹。

他用力过猛，呕出一口鲜血来，身子向前倾去，我慌忙扶住他，他才勉强站稳。

“他当时躺在幽冥涧不远处的竹林里，周身都是血迹……我想救他，可是救不了他，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怀里……”东陇望着冰床，眼睛里死一样的沉寂。

“东陇……”

他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看着，眼里的沉寂慢慢剥离，最后现出一抹温柔，他染血的唇角缓缓扬起，哑着声音：“不过，还好……我终于可以死在他的身边……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

他喃喃说着，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过去，走到冰床边。

我跟在他身后，偏过头去，偷偷抹眼泪。

东陇凝神站了一会儿，慢慢俯下身去，仅存的那只手撑在床的边缘，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他慢慢的凑近，最后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那里面含着浓浓的深情，彻骨的思念，烫伤了我的眼睛。

“云……”他轻声低唤，好像床上的人有些贪睡，迟迟没有醒来，而他像是每一个普通的早晨将他叫醒一样，那般温柔。“我知道你不喜欢在黑暗里行走……所以我来陪你了……你走慢些，不然我要追不上你了！”

我僵在那里，看着他蓝色的发丝垂在初云行的胸前，像是一道蓝色的帘幕，将我和他们隔开来。

我看着他低头吻着他的眉毛，脸颊，嘴唇，最后是手指……

这一刻，我才明白东陇对初云行异常霸道的独占欲是为什么了。他早已把云行当作了自己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只是这种情愫是从何开始，又是怎样演变到今日的地步，我不得而知。

屋子里漫着朦朦的寒气，视线模糊，可是我依旧看到了晶莹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最后滴落在他视线里唯一存在的那个人的脸上。

他哽咽着，像是受伤的兽类，发出无助而孤寂的悲鸣。

我走过去，将他散乱的长发拢到耳后，抱住他的头，将他揽在怀里。我想安慰他，可是却知道任何话语都是多余，任何劝慰都是无力。我和他都被狠狠地刺伤，被可怕的现实贯穿了身心。

“瑶思璇，送我一程吧。”他与我拉开些许距离，脸上挂着解脱的笑容，然后安静地躺上冰床，紧紧挨着初云行，眼睛却看着我。“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把我和他葬在一起，从此上天入地，我都要与他紧紧相随，你能不能答应我？”

他几乎恳求地看着我，期待着我的答复。

“东陇，你赢了，你终于赢了我一回。”

你终于赢了我，可以和他在一起，生时陪在他的身边，就连死了也可以追随着他。可是我呢，早已被死死困住，就算是死了，也再不属于他。

许久他从腰间取出什么东西，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来。是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里面是一缕青色的光束，安静地沉在瓶底。

“这是他最后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留给你做个念想吧。虽然他想你忘记他好好活下去，可是……他说，他舍不得你……”

东陇话说到最后已经没有力气，他的眼神游离涣散，周身的蓝色光点终于和朦朦的寒气融在一起，彻底消失。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紧紧握住初云行的手，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我想叫他，叫醒他，可是喉咙里像是塞了铅块，怎么都喊不出来。

鎏盏和阡陌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蹲坐在地上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