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商量 (1/2)

夜色如水，平静的小村庄陷入了香甜的睡梦当中，高高耸立的灯柱孤独地擎着灯泡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应和天空中的冷月，间或的几声犬吠从远处隐隐传来。

“你们怎么看？”房顶中间放射着橙红色光线的灯泡将围坐四角的身影投射到白色的墙壁上，给昏暗的房间又增添了一丝沉重。

“爹，方佳音是我的女儿，只是我的女儿。”方爸爸怔怔的盯着桌上的两本书，仿佛那书页上有什么花似得，听得父亲的问话，粗着声音回答。别人都背地里说他绝户头，拿着女儿当宝是个傻的，可是那些有儿子的也不见得多幸福，他就喜欢女儿，偷生什么儿子。要是囡囡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么……向来忠厚澄澈的双眸里闪过一抹狠厉。

“爹，囡囡就是下凡的小仙女，她现在也只是我方忠仁的女儿，您的亲孙女!秘密永远是秘密。”方爸爸担心老爹会对女儿的身份有想法，偏见甚至害怕她的存在，遂语含深意语调尖利地提醒。

“老五媳妇，你呢？”方爷爷没搭理儿子，直直地问坐立难安，眼眶通红的方妈妈。

“爹，囡囡就算会变出东西来，她也是我生的，我和孩子爹一样，她只是我们的女儿。”话刚落，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了眼眶。

“老头子……”方奶奶拍拍老伴的胳膊。

方爷爷也随即将手附在上面，转头示意他自个儿有数。

其实这年月，虽然早已不是古代封建社会和十多年前“破四旧”的时候，但是对于鬼神之类灵异事情仍秉持着敬而远之、恐惧的态度，尤其是仍然闭塞的农村，那更是禁忌，说不得碰不得。乡间经年的流传狐狸精勾人、鬼怪上身、妖魔吃人的故事，人们有时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囡囡是鬼怪妖精，而不是下凡仙女。

“那么从今以后，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能随意说与他人。你们两个看看这两本书吧。”抽了口烟，一番警告之后狡猾的一哂。

“这、这……”方爸爸瞪大双眼，张口结舌的看了父母、媳妇一眼，然后将书拍在桌子上，爽朗大笑，“老子就知道，我的女儿能是精怪吗！那分明是个宝贝的小仙女！哈哈……爹，娘，你们早知道了吧，怎得瞒着我们俩？”方爸爸笑过之后发现自己被不厚道的老爹坑骗了，不禁有些埋怨。

“你个臭小子，皮痒了，也敢向你爹抱怨了？胆肥了！”一个毛栗子赏了过去。没敢再顶嘴，他老爹就这暴脾气，对自家孩子非打即骂，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得几个儿子女儿孙子都习惯了。方爸爸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默默承受。对上他老爹，他永远是老鼠见了猫，怂得慌。

“娘，这是仙法吧！看这金光闪闪的，不是仙家的宝物是什么！？”喜笑颜开的方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书页第一面上散发柔和金光的浮动着的“玄天术”三字，“咱们家囡囡是个有福的，是上苍赐给我们的宝贝。”

正当夫妻两个兴高采烈之时，方奶奶给他们当头浇了桶冷水，使他们上火的脑子瞬间冷却：“记住你们爹说的，把这是烂在肚子里，别张扬了出去。而且，囡囡能够变出东西，变出秘籍，也不知会不会折了孩子的福气。这天下的事，有因有果，没有平白得来的东西，代价是一定的，折寿折福，谁也说不定。”

一席话，倒是沉寂了刚才喜悦的气氛。

“扣扣”方爷爷用老烟枪敲了敲桌子，说道：“也别太过忧心的，我看囡囡的福气重着呢。但是，不管怎么说，让囡囡以后少变出东西来。这两本书也让囡囡收起来。仙家的东西哪是凡人轻易能用的？现在也晚了，你们先去睡，明早该杀羊了。”

小偏房里的方佳音用着重新修炼了快四年的神识偷偷听着堂屋里的对话，一朵灿烂如夏花的微笑绽放在嘴角边。她早明白的了，不是吗，这就是她的阿爷阿奶爸爸姆妈呀，疼爱她入骨却不发，关心她如宝却不明言。若能用自己所谓的福气使长辈平安康顺，那才是真真的天赐予她的福源。

她给爷奶父母秘籍法诀，也许是为弥补，是为消除前世的遗憾愧疚，是为他们的长生以得陪伴自己孤独空虚的岁月。在重生前的无数岁月里的幻想假设里，有过；在重生后的刹那间得见亲人的喜不自泣中，也有过。但是，她不自知，在再一次的与亲人相伴，在失去后重新获得的小心观察体味里，她的原有的称之为前世记忆里一切都在颠覆。她的感恩，她的留心，她的不在怨天尤人，让她细细体会着阿爷阿奶的慈爱，爸爸如山般内敛的疼爱，妈妈唠叨中的关心……

她一直很幸福，只是前世她不能理解所以自怜自卑以致彻底失去；今世，她暗自留意所以感谢珍惜获得一生的温暖。

这，就是她的家，她的亲人。

黑暗中，嘴角的弧度愈加向上翘起。

“吱呀——”

“怎么样，踢被子了吗？”

“没有，睡得正熟，还弯着嘴角，看来是做着美梦呢。”压低喉咙的女声语带笑意，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压了压被角，检查了一遍窗户，“走吧，我们也去休息了。孩子一切都好，那事儿每天我再去叮嘱。”

“哎，轻点，别吵着了。”

“吱呀——”放轻了的脚步渐渐远去，偏房里的一双紧闭着的杏眼饱含笑意的睁了开来，注视了会儿屋门，又满足的闭上。浅浅的呼吸声慢慢趋向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