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风花雪月 (1/3)

等到梁柒府里彻底待得厌倦了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暖和了起来。只是这几天却忽然下起雨来，整个人都带出几分缠绵的阴冷来，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一直都是恹恹的半侧在软榻上看书，更是睡得身上的骨头都软成一滩水似的。

十一前几日已经送了他们家明滟离京，刚开始的时候还嘟着个小嘴十分不舍，但毕竟是孩子，在厨娘家的小孙子来了之后又有了新的玩伴，于是就高兴了。

不过元宵那天她们从外面回来，无论如何是瞒不住雪音和花亭几个的，看她们几个围着十一的小手，一个个眼圈泛红泪眼婆娑的模样。她在想要不是还记挂着自己的主人身份，怕不是要指着鼻尖责骂到她头上来了。

十一初时还十分得意众位姐姐的疼爱，撅着小嘴在她面前笑，小小的鼻尖皱起，红润如花蕊的舌尖朝她吐着，那个样子像极了自家老爹。他乘着她们几个出去拿吃的喝的，凑到她跟前炫耀：“你看雪音姐姐她们多疼我啊！阿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是是是，她们都疼你，就我不疼你！”她笑着摇头叹息，顺着他的话头就接下话去，刚想再说一句，捧着爱心的美人姐姐们都已经回来蹲在他面前嘘寒问暖了。于是，即将出口的那句话便被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得意，到时候千万莫要到她跟前来哭诉才是！

事实证明，她梁柒果然是英明神武的，这一日雨好不容易住了势头，不再这样同大地缠绵悱恻下去。天也开始慢慢放晴，整个天空显『露』出一种莫名鲜亮的瓦蓝『色』，雪音撑开菱花窗棱，于是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便溢进了屋内。她深吸口气，只觉得鼻腔之间的味道都是带着『潮』湿气息的，有雨后被水浸透了的泥土的味道，还有属于青苔的青涩的味道……这个时候，她却在想，即使她夺取了自己的味觉，但是好歹自己的鼻子还能闻到味道，那么，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上苍垂怜？

雪音捧了她喜爱的玉石棋子进来，再在软榻上放置了梅花小几，再一一的放置妥当。回声看见她斜倚在窗前，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素绒绣金菊的披风过来替她系上，尔后用一种很不适合婢女的口气来做婢女最常见的进言：“前几日夜里日日睡不安稳，真不知道每天夜里咳嗽大半宿的人是谁？这才好了几天，就开始找不自在了？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再不注意身体，回头难受的还是你自个儿！”

梁柒仍旧是闭着眼，用手紧紧她搭过来的披风，嘴角却是扬着的：“所以说，你们几个千万不要离开我啊！”

对她的深情‘表白’，雪音给不了任何回应，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却是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她是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梁柒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于是只好闭嘴，出去端熬好的雪梨汁来替她润润嗓子。

雪音没有回答，她却是明白自己说的全是心里话，这几年她身边若不是有她们几个，还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着雪音走出去的声影，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来，便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坏女人。

这几年来，花亭月拢自不必说，光是陪着她出去招摇『露』面，结下的仇家怕也少不了。两个人都懂些功夫，寻常人是近不了身的。尤其是花亭，还是嵩山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一般情况还真没几个人在她面前讨得了好去。月拢武功差些，可是却精通医术，却因为一些缘故很少出手，连雪音她们都是瞒着的，寻常人只当她只会包扎伤口。三年前她那场大祸，若不是有月拢在身边，她哪里可能只是失去了味觉这么简单？她们陪着她在皇宫那样的充满了鲜血和yù_wàng的地方挣扎，得罪了那么多人，若不是因为她们有这样的功用，皇祖母怎么可能会容忍她们继续活下去？

雪音和风轻倒是极少进入宫廷的，然而四个人里只有一个雪音是从皇宫里出来，那是皇祖母送给自己入京伴驾的礼物。因着是皇祖母送过来的缘故，她不好推辞，可是也不敢完全信任她。那时候自己还小，察言观『色』表里不一哪里做得现在这样熟练？没几日便被皇祖母识破了，还记得当时祖母是怎么说的来着？想起来了，那时雪音还不叫雪音，而是叫霜华。皇帝初登大宝，太皇太后还要掌握一切大局，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却是十分的有精神，看着她的时候慈爱异常，『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小柒这是怎么了？几年不见倒是愈发的与皇祖母生疏了，你出生之后都是跟在皇祖母身边的，吃睡都是与祖母在一处，怎么现在反而与皇祖母生了嫌隙？霜华既然是祖母给你的人，你便可以对她完全放心。外面的人都说祖母毒辣，疑心深重……可是小柒，你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怎么可能会害你？你若是担心，自此后霜华便不许再入宫廷一步就是。”

祖母一番话后，她自然羞愧得无地自容，直推说万不敢做如此想法。但是无论如何，直至今日，雪音果然是再也没有走进皇宫一步。初时她用她只觉得她为人处世精明，进退有方，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捡到了宝。哪里只是进退有方，简直是过目不忘！

至于风轻……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她就看见她捧着新浆洗好的衣物走了进来，刚一进来就觉得小姐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同寻常，直让她惊觉『毛』骨悚然。于是十分不安，只是将衣物放进柜子里的短短时间里，都感觉整个脊梁都是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