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1/2)

通风口扇叶毫不费力地旋转，带走徐徐的炊烟，空气中只余下食物飘荡的诱人香气和锅铲掂转的声响。一老一少，一长一幼，画面相得益彰，温情脉脉。

忘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安静地待在这个爱她的老人的身边了，像此刻这样一言不语地静静的待着，不只是长久的奢望，亦能让人舒坦安心。

说起来宋井桐七岁前大部分的时光，是在这间弥漫着年轮的房子度过的。奶奶和爷爷极度的宠溺她，她若是刁蛮任性，指着天上的月亮让摘下来，不怀疑老人家连带星星捧到她面前。好亏她乖巧，从不提难为人的要求，不以年小无知祸害老人。

夏天的栀子花挂满枝头，青白交加，淡雅朴素了一个夏季。乳白色的花朵美则美已，招虫的本领是“美”。她喜欢搬着小板凳坐在门槛，捡来的花朵串在一块，笨拙的手串出不甚好看的串花，丑虽丑，她爱不释手，能坐着玩好几个钟。等到玩腻烦了，专注力不集中了，才感受到腿上被蚊虫叮咬出的红肿的小包又痒又痛。

乳白色栀子花串并不单纯的白，沾染了几分红色。那是她的血，蚊虫叮咬后无所谓地挠痒，不在意或只专注于玩耍，花朵经她手一碰，花瓣带了零星的血渍。

奶奶洗浴过后身上携带着夏的清香和晚风丝丝的清凉，她懒赖地眷在怀里，瘫成一团软肉。“又玩累了，囡囡趴在奶奶腿上躺会儿，睡着了再抱你进去。”指尖的清凉在她脂凝玉白的腿上，心疼不已地轻抚着那隆起的小包，药膏的药香很催眠了人，依稀是怜爱的声音，“该说你什么好呢小丫头。”

她总是在奶奶的腿上睡去，又在爷爷抱她床时迷糊地哼唧着，那些年夏天的晚上蛙声片片，故事声沉睡梦乡。她是生长于二月的孩子，俘获二月的情隽。

轻启忆的门被墨遮蔽，重眼前。

奶奶依旧舍不得让她干活，所以她依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是喜是悲。是喜她被爱着。是悲她至今没有为家人做过一汤一饭。宋井桐在旁观望，她问，“奶奶，为什么不肯让我帮忙”又加了句似真似假的笑话，“是怕我把厨房炸了么”

慕筠端了处理好的大螃蟹上蒸笼，上盖，圈严，起火，一系列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她擦了擦手，才道，“囡囡你呐，是把厨房炸了奶奶都没有半句责罚。”宠溺而纵容。“以前我们的生活条件艰难，日子也没现在好，我和你爷爷教书的地方，食堂一顿饭一人五毛钱，一天下来两人要花三块钱。你想啊，三块钱在当时是多大一笔数目，我们哪里舍得用”

再苦难的日子，也有甜的。慕筠再提起时，眉眼笑意阑珊。“于是我和你爷爷互相记着对方上课的时间，他没课时他家做饭，他课多换我去做，实在抽不出空，两人到食堂一份菜一起吃。”她似说着稀松平常的小事，从艰难中寻找欢喜，苦中作乐。“不管什么事情，我和你爷爷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日子过着过着顺畅了。”

“你知道奶奶的，吃过不少的苦，现在苦尽甘来了，就总想着把好的留着，攒着，不能让孩子受到半的苦，委屈了我的孩子。你妈妈在的时候，我连件衣服也没让她洗过。现在这个家只有你一个小孩了，你说我不疼你能疼谁呐”

宋井桐突然被烟雾呛了眼，她背过身，来时一切如常。“奶奶，你和李婶那么娇惯我，不怕我变得野蛮放任，不受约束吗”

她灼灼地期待着答，慕筠话里行间尽是信任。“囡囡能问奶奶这个问题，奶奶就清楚囡囡绝对不会生长成为刁蛮任性的人。”慕筠关小了火，火焰金黄色的光照得她脸色橙黄温暖。“你小时候就很懂事，别人家的孩子拥有的东西，你从来没有嫉妒，甚至没有哭闹着吵我们给你买过。我们给你买的东西呢，你从来都是不拒绝，不嫌弃，不贪心，懂得知足，满足。从那时我就知道，即便我给再多的爱，再多的宠溺，你都不会恃宠而骄，不会野蛮生长。”

“奶奶，你说得我飘飘然了，会让我骄傲自满的。”宋井桐笑，眼眶湿润，看来这烟真的呛人。

慕筠不许可她的说法，却也没有灌输她所得的都是理所应当的观念。

案板上刀泛着金属冷冽的色泽，从刀笼取出寒光一乍。宋井桐递到了慕筠手上，她行云流水地埋首的姿态，处处不可不见优雅让宋井桐想起曾经读过的话，“奶奶，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想听吗”

慕筠抬头看了她一眼，才问道，“说了什么”

宋井桐稍等片刻，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慕筠早已不是青春郁郁葱葱的模样了，皮肤也不光滑了，松弛的脸上皱纹深浅不一，鬓角的白发梳理得整齐大方，即便年华不在，她依旧大方从容。宋井桐不缓不急的声调，竭力尽显淡若与她相衬，在她面前却少了几分气沉山河的不迫。“说的是一句很大气磅礴而富有禅意的话。”

慕筠停下动作，眼神表露着兴致。宋井桐一字不落，不添不改原句讲述，“你现在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爱过的人，听过的歌。”她是望着慕筠说下来的。“奶奶，你就像这句话说的一样，在你身上看到的是从容不迫的气质，举止言谈落落大方。”

“囡囡，气质不是与生俱来的。好的气质是不流于表，不是表现在人前的良善，不是被教化得规矩的举止。人的气质是沉淀出来，你说的话永远不要虚假，不要诽谤他人。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