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石岚山 (1/1)

石岚山一生其实都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建国能那么折腾，多少都受了他的蛊惑。

石岚山进了村委后，有一段时间很是意气风发，他觉得那可能是他的舞台，也曾立志要做些什么，可从来没真正揽过权，几年下来除长了些野望，什么都没做，跟他们喝酒送礼倒是常有的事。

后来，石岚山觉得在村里可能有了些资历，想竞选村长。结果，被本地几个常年竞选的大户给联合压了下来，最后连村委都没进。自那后，石岚山才总算是认清了这现实，送礼物拉关系，好不容易才又被拉了进去，混了个没油水的闲差，但总算是比没有的强。

石岚山跟多数石乐县人一样，小时受了山里的阴寒之气侵袭，四十岁开始就有了老寒腿的毛病，一到阴雨天，膝关节就痛的厉害，要覆上厚厚的衣物用绳带紧紧捆扎在膝盖处才能好些。这病不好治，五十多岁时，石岚山的腿上就不大能用的了力，家里的农田也几乎都转租了出去。

石岚山在进村委前，其实是受了很大罪的，往年在矿上，白天上班早晚都要赶着先去趟地里，一天睡不够五小时，累的回来吃口饭的时间都能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坐着睡着。石岚山别的本事不见显，但这把子力气却用的很彻底，我劝了好多次都没用。

在石岚山六十岁后，他的身体明显虚弱下来，腰已不大能挺的直，双腿也因为常年的疼痛有些弯曲，身子瘦下来不少。那时，石岚山已经很少出门，从村委退休后，就在家过起了养生日子，但他的行动没问题，精神也不错，偶尔还会搭着建国的车，出去走走。

两千一零年，石岚山又摔了次腿后，就再没站起来，整个腿部的知觉都麻痹了好多。这一来，倒是减轻了他不少膝痛的折磨，后来，建国他们就给石岚山买了个轮椅，以方便带他出去走走转转。

石岚山年轻的时候能说也会说，声音粗大有力，家里时常能听到他侃侃而谈的言语。在搬到金凤镇后，石岚山因为语言问题才话少了些。后来，石岚山进了村委，虽然应酬不断但在家里的话却更少了。直到坐上轮椅后，石岚山就几乎不怎么说话了，每日里总是坐着发呆，任我怎么问，他都不说自己在想什么。

人老了，但也没到将死的年纪时，人的脸皮是越来越薄，许多藏在心里的话未能在少小时说出来，便只能埋在心底一辈子，还生怕人们翻出来害了自己颜面。所以，老人们的孤寂除了缺少谈资，有时并非只因没人看顾，还可能是因为他有太多的话不知该如何分享出来。

石岚山坐了轮椅之后，镇子的周边修了几条公路，路上绿化做的好，还有石桌石凳可以让人休息。这一来，我就有了推他去健身的念头。

那时，每天一大早，我都会带点干粮和水，推着石岚山穿出镇子，在宽阔的公路上走走停停，看看来往车辆和行人，听听树上的虫鸣和鸟叫。走累了，才慢慢往回返，并顺便压压腿什么的。

小时候，我可没想过，自己会曾有那样的慢生活，也一定不会料到，自己会为了身体，每天花大把时间用来健身。

健身的初衷，一来是为了自己可以更持久的照顾石岚山，不麻烦别人，二来却是怕身体不济出了什么毛病。毕竟年纪大了，我若再倒下，又要麻烦谁来照顾呢。而且，病不起在这些年越发成为一个问题，以往病了治不好也算，现在却有各种手段来延缓治愈病情，但康复的代价太大，对谁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近些年，身边几乎没人可以正常老死，若不是车祸早逝就是沾染了各种疾病，每日里靠些昂贵的药品维继着生命，痛苦不说，钱花如流水，看着都觉心痛。

在两千一零年前后，吴达民买了个小车，在他上班休息时，就在镇子口等着载客去往省城或其他地方。那时，镇里有车的人家还少，公交亦不发达，所以，这种被人们叫做跑黑车的活还蛮赚钱。

吴达民买了车后，除了拉人赚钱，兴起了还特爱去各地开车瞎转悠。托他的福，我和石岚山在那几年跟着他去了不少地方，建稥在中间也为我们出了不少力。只是可惜，当年手机还未普及，石岚山晚年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都没有留下太多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