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暗 (2/2)

可以肯定，挂着这种讽刺笑容的人偶并不适合被当作模范淑女陪小主人坐在玩具桌上喝下午茶。

施薇塔下意识模仿起人偶的冷笑。

两位亚门杰林斯基以及两位亚门杰林斯卡娅像是被这具栩栩如生的人偶蛊惑了，四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出神，就像亚门杰林斯基先生之前做得那样。

施薇塔不知道这种自信源于哪里——她感到一股熟悉感。

当亚门杰林斯基先生开口说话时，这种感觉被人甩到了天边。

「她很像你们妈妈，对吧？」

她感觉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接着马上又被人用冰冷的匕首刺进心窝，人偶一般的讽刺冷笑凝固在嘴角，她却不知道应该收敛这种笑还是干脆石化在原地比较好。她仰头想去寻找盖维瑞尔令人安心的沉默眼睛，中途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施薇塔看向爸爸，但是亚门杰林斯基先生没有理会她。

他还在恨我。

施薇塔在心里这么想道。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就好像有谁把他们打包抛到了北极上空。他们砰地一声摔在一片岌岌可危的冰块之上。冰块从中间裂成两半。爸爸、盖瑞、莱伊、安娜在一边。施薇塔在另一边。北冰洋的潮汐将她与他们推送得越来越远，直到施薇塔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然后冰块融化了，施薇塔摔进水里，冰冷的海水灌进她的口腔，甚至肺部。她狂乱地拍打水面却敌不过衣服吃水的重量。

她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往下沉。

就好像她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

「您喜欢就买吧。」盖维瑞尔说。

施薇塔不是一个表情丰的人——事实上，她和感情丰沛这种形容一点儿也沾不上边，所以即使她内心天崩地裂，也依旧面无表情。

她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没人察觉到这个小女孩内心的不正常，施薇塔说不清楚是『好』更多还是『不好』更多一点。

在亚门杰林斯基先生之后，施薇塔也得到了她做梦都想要的隐身斗篷，她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之后他们挑了一些小礼物，到『蜂巢』里的邮政局寄圣诞礼物，莱伊和安娜给朋友们准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施薇塔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记住身边人每一个的喜好和生日——更恐怖的，大部分人家里的电话号码。

施薇塔连身边人的全名都认得七七八八。

她在亚门杰林斯基先生好奇的注视下头皮发麻地开始写信。

「我能寄给谁呢？」她想，「写给教授们是个不错的选择，既不用，也不用看交情——学生给老师送礼是很正常的事。」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面黄肌瘦、又偏心又刻薄的学院长。她在开头写到『亲爱的……』就被迫停下笔，因为施薇塔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斯内普的名字叫啥来的？

最后她随便把随手挑的礼物寄给三个她拼得出姓名的人，等莱伊和安娜解决了他们的部分之后他们就回家了。

施薇塔在奔跑。

她奔跑在一块荒芜龟裂的土地上，连自己要躲避是什么都不清楚。

施薇塔拼了命地奔跑。

黑色的天空与黑色的大地连成一片。

一只上跳下窜的树猴蛙跟在她的后面，冲她大吼大叫。施薇塔不知道牠想说什么。

天上头下一片阴影……不，天上连太阳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影子？

它更像是一团黑暗的化身。

这团黑暗一口吞噬掉了树猴蛙，落在地上。

它转过身来，让施薇塔有机会仔细瞧它。

它有她的脸，她的声音。

它用施薇塔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道：

『如果没有你，她就不会死了。 』

碰的一声。

施薇塔从床上弹起来。

楼下传来放肆的大笑。

莱伊和安娜在院子里打雪仗，玻璃上残留着雪球炸开的痕迹。

施薇塔是被这个声音弄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