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转世（其四） (2/2)

黍离一震，连忙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入一寸。花茸闷哼一声。

黍离愣在原地，与其说不知该不该拔尖，他更多的是不敢拔。

他没有想到，花如命会在此地。他一直在寻找，却都无疾而终。是道祖的结界隔绝了花如命的行踪，若不是九洲曾喂了花如命他自己一滴血，他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花茸尽管疼痛，却还是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道祖的身体。

眼泪流了下来：“师父……”

道祖在她怀中虚弱的笑：“好孩子，为师总算没有白疼你。”

花茸崩溃大哭，“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九洲在她身边落下，拉起她的手给她输送灵力，“我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变故，当初说什么都要带你回魔界。”

花茸却一把将他甩开，“你走开！你们都是坏人！我师父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他？”

九洲被她一甩，脸色难看，没再去牵她，但也不敢离开她半步。再看黍离，已然僵硬，目不转瞬的盯着花茸。

花茸哭着喊着：“师父你不是会枯木逢春吗？你不是凤凰吗？你会涅槃重生的对不对！”

他是她的天啊，是她的亲人，是她此生的依靠，怎能弃她离去。师父死了，她怎么办？

“这次，没有气力涅槃了。”道祖轻轻摸她的头，但也颇为吃力。花茸呆住了，连话都忘了说。

道祖继续道：“我将选你继承天道，从此刻起，你就是新的天道使者。”

花茸脑袋一懵，眼前如被白雾覆上，隐隐约约听见寂寥的琴声，那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下一刻，天道的旨意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过去、未来，预料过的、发生过的，一一涌进她的大脑里。

花茸眼泪情不自禁的涌冒而出。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她的上一世，以及在山上摘桃子遇到的那人，是前来收蟠桃树的凤凰老君。

-“你……吃了这树的果子？”

-“是啊，这桃子香甜，上次上山我摘了一个试试，很好吃。你也试一个？”

-“可笑吗？你对别人善良，世界回应你的只有恶意。”

-“我还没灰飞烟灭吗？”

-“当牛做马都可以，只是我……再也不想转世为人了……”

-“厌世既出，天神灭，妖魔隐，生灵涂炭，怨气方平。”

花如命哀泣，“师父，这就是你信奉的天道？”

天道使者，不过是被天道束缚，无法脱离天道的可怜虫罢了。

“师父，这回换我来保护你。”

无数黑色怨气从花如命后背争先恐后冲出，形成一对妖冶的翅膀。

九洲被这股蛮横的怨气撞开，在空中才稳住身形。

这是什么？

在场妖神仙魔均面露恐惧的看着怨气逐渐壮大。不知是谁说了句:“厌世……是厌世！”

有不知厌世是为何物的拉着旁边的追问，也有对厌世知根刨底的神仙，在听到厌世名字的一刻脸都白了。

“花如命……快停下……”黍离一臂挡住外泄的怨气，努力想靠近她。

花如命放下道祖，缓缓站起，嘴里小声念叨天道给她的指引，“五界混战，天命所归，最终凤凰将无法涅槃。世间最古老的凤凰，亡……”

“花如命！”

“阿花！！”

花如命仰起脸，眸中一片死寂，“生而为人，再世为妖。对不起，不是你们要的结果。”

她目光扫过天上的神仙，有多少是当初诛仙台看戏不嫌热闹的。

如今尔等眼中皆是惊惶。

她看向黍离，悲悯道，“我等天道使者遵从天命，以我血魂生祭厌世。黍离，你若能阻止，便阻止我吧。可惜，厌世已出，除非耗尽它的怨气，否则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恨我吗？”黍离心里隐约作疼，事到如今，他已然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心疼花如命。

花如命道，“不恨。”

她只是生不逢时。

黍离，“若有来生……”

她打断黍离，“没有来生了。”

黍离一顿，才慢慢道，“是，没有来生了。既然你如此决定，我陪你。”

流光飞上天际，迅速俯冲下来，几乎同一时间，怨气已到了一个临界点，以他们为中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原地……无声爆炸。

灰白黑衣屑飘落，天界倾巢而出，几乎所剩无几。

九洲盯着空中，茫然流下眼泪。

刚才花如命站着的地方，只余两把剑插在地上，剑穗于风中飞舞，流光溢彩，厌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