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红 (1/2)

次日清晨起来，我理好妆，便来到黛玉房中。紫鹃见我进来，忙摆了摆手，轻声道：“小声些，姑娘还在睡呢。”

我喜道：“多睡觉对身体有好处，紫鹃姐姐，我出去走走，过一会儿再回来。”紫鹃点点头，我逶迤走出院子，便看到大观园中的人早就都起来了。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都用彩线系了。每一颗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那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三三两两地聚在花丛中，当真是花映玉人，人比花娇。

微风轻轻拂来，我心里很是欢畅，随手折了几枝别致的花，打算带回去插瓶，便走走停停，慢慢地穿花度柳，朝沁芳闸走来。远远就看见薛宝钗站在滴翠亭的游廊曲桥上，侧着身子，似乎在听里面的人说话。我心里很不齿她偷听的举动，正想转身离开时，突听得“咯吱”一声，滴翠亭的窗户被人推开。我打量了一会儿，正是宝玉房里的红儿和坠儿。还未及细想，那宝钗已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那亭内的红玉和坠儿刚一推窗，听到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唬怔了。

我冷笑一声，这就是“滴翠亭事件”了。薛宝钗偷听在先，怕被人看到揭穿，就轻巧地把这件事赖给了黛玉。当下急中生智，眼看宝钗又要开口，便大声喊道：“宝姑娘在找我们姑娘吗？我们姑娘因为昨天睡得有些晚了，现在还在院子里呢。宝姑娘怎么到这里来寻？我在这里采了好些花，看见宝姑娘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现在天气又热，在太阳下站久了也不好，我们那里倒还清爽，路也近，宝姑娘不如去歇歇吧。”

薛宝钗登时僵住，脸色大变。红玉与坠儿也回过神来，狐疑地盯着薛宝钗，看了好一会儿，才推说有事先走了。既然已经顺利制止了薛宝钗往黛玉身上泼脏水，我也不想多呆，便走到薛宝钗面前，轻轻福了福身，扬了扬手中的花，笑道：“宝姑娘要是累了，就请去我们那里休息吧。我得先回去将这些花弄好呢。”说着，便不再理会薛宝钗，立刻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回头，我仍然可以感觉得到身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追随着我，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愤恨和恼怒，让人不寒而栗。但我不在意地摇摇头，与这么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过招，定然是难以取胜的。只是，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也不怎么害怕。而且，我绝不会后退。

薛宝钗的心思我很明白，她的目光是紧紧盯着她自认为富贵显赫的宝二奶奶的宝座。为了那个位置，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我的心思和用意她是一点也不明白的。其实，只要她不伤害黛玉，随便她在贾府折腾，表演她那高超的笼络周旋的手段，我是一点也不会在意的。贾宝玉那个人，我是从没看在眼里。所以，宝二奶奶的位置，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如果她想要通过践踏黛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将自己的未来和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还会站出来与她周旋到底。

我怀着愉悦的心情，捧着花束回了潇湘馆。黛玉已经起来梳洗过了，明月扶着她往前面去了。我便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吃罢早饭，就取了一个小花瓶，放在案几上摆弄起刚采的那束花。正玩得高兴，门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雪雁姐姐在吗？”

我抬头看时，见小红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便放下手中的花束，笑道：“我在呢，请进来坐坐吧。”

小红神色有些忸怩，缓缓走进来。我笑着让座，又倒了一盏茶，放在她面前，才问道：“你特意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红迟疑不语，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都是一样身份的人，只是我却知道，其实你比我苦多了。我们姑娘待我是极好的，紫鹃姐姐也是和善的人，这院子里人也少些，清净得很。比不得你在怡红院那边，大丫头又多，个个又都是心高气傲的，想来你在那里也受了不少委屈。虽然我是姑娘从南边带来的人，但也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了，我的为人你也该知道的，并不是喜欢说三道四的人。你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出来，我绝不会外传的。”

小红用手拈着衣带，咬咬唇，说道：“早上雪雁姐姐说看见宝姑娘在滴翠亭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我看那边的花开得很好，才想在那里摘几朵，就看见宝姑娘侧着身子站在游廊上，我忙着cǎi_huā，也没有过去，后来听到她喊我们姑娘才答话的。”

小红拧眉道：“今儿早上我和坠儿在那里说话。没想到我一推窗子，就见宝姑娘在窗下呢，却问我们看见林姑娘了没有。我只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见了我们就这么问呢？”

我冷笑道：“这什么不明白的？宝姑娘必是听见了你们的话，又不肯让你们知道，却让我们姑娘替她背不是。就是日后出了事，有了闲话，你们也不会疑心到她身上。”

小红低了头半晌不语，最后叹道：“平日里看宝姑娘，是极和善忠厚的。今天见识了她的心计，真真的叫人害怕。要是她把我说的话传出去，可怎么办呢？”

我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虽然我平时很少与你打交道，却也知道你是个纯善的人，何必在意那些闲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