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中篇【5】 (1/3)

5.

仿佛有位悲伤的女神，在时间的齿轮上兀自行走。她一边聆听人世间的故事，一边浅浅地叹息。

同维可女士告别前，她让我和她一起，把那份私自保存了整整七年的大事样刊撕开，一页一页扔进了粉碎机里。

我在着手工作前问她为什么。

因为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维可女士冲我笑笑，伸手撕下一页放进机器里。细小而琐碎的纸片从机器的另一端飘落下来，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白雪，掩埋了大地上所有的悲伤。

因为活着，才会有拥有值得期待的未来啊。

当天下午四点五十，正值晚高峰。街道上人来人往，繁忙的生活挤走了午后的小憩。声与声的喧哗容不下片刻的沉静。维可·瓦丽女士送我来到报社门口。我犹豫着追问她，如果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如果二代罗宾已经沉睡在这片土地上了，怎么办？

她说，身为女人，一定要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虽然人们总说坠入爱河的女人智商低还不理智，但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女人在爱情上的侦探天赋。

维可女士赏了我一个弹指，在我捂着痛处回望过来的时候，微笑着将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七年前的照片，一张近距离的抓拍，穿梭在城市楼房间那个为人瞩目的身影。大抵是发现了暗处的摄影师吧，照片中的罗宾维持着起跳的姿势，回过头来，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她说，我想，你会珍藏好它的。

我们在报社门口的平台拥抱告别。我走进朝九晚五为了生计而拼命奔波的人群之中，跟随着他们的步伐，在呼吸间感受他们的辛劳与苦闷。我于街道的另一端停下脚步，回望报社的方向，和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的维可女士最后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被生活彻底冲散。

他们淹没了我。我也融进了他们。

后来才想起，所谓的相遇何其幸运而难得。上一秒不知你会遇见谁，下一秒又不知自己成了谁的过客。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一生有三十四亿五千六百七十八万九千下脉搏。为了一次相遇，我走过地球上遍布七大洲八大洋，和七十多亿人擦肩而过，我来到了哥谭中心大街的第二条巷口，而你刚刚好踢掉歹徒的□□。于是我们就在那一刻相逢相识了，仿佛上天注定的命运，晚一分一秒都算不上真正的相遇。

然而人与人相逢的世界开不出重逢的花。从此以后，我们之间隔了人山与人海。

一如我和杰森。

回家的路上，我在中心大街的斑马线前碰见了提米。彼时男孩子藏在拥挤的人群里，端着一杯咖啡等待绿灯的到来。我挤过去同他打了个招呼，他先是打断了我未说完的句子，紧张兮兮地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方才点了点头。

要聊天的话，声音别太大。提米同我耳语道。至少让我平安喝完这杯咖啡。

我不禁莞尔。你的咖啡限足令还没取消吗？

因为某个坏小子的栽赃陷害，时间延迟到今年的感恩节后了。提米边喝边愤愤地咬了一口纸杯的边缘，留下一圈整齐的牙印。而现在我已经积压了三天的公文了，要是再不处理，后天的会议就没办法正常进行了。

不能让理查德他们帮你吗？我问他。

提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事实上，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在咖啡的帮助下？

在咖啡的帮助下。

少年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句子，仰头喝掉了杯里剩余的咖啡，在绿灯亮起时跟着人群过了马路，将空了的纸杯扔进路边的可回收垃圾箱里。

你还真是很关心他们的呢。我追上前，小心地劝说道。但是忙不过来还要硬撑的话，对身体健康没好处的。有点时候，让家人帮个忙可以提升效率的嘛。

我没在关心他们，尤其是达米安那个混蛋。他解释。况且，与其寻求他们的帮助，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处理效率更高。

真是口是心非。我暗自腹诽了一句，选择了沉默。而提米有意无意地，问，你近来在哥谭还好？

嗯，还好。

准备去报社工作吗？他顿了一下，又补充。我闻到你身上的油墨味道了。

我一边暗自感慨着男孩子侦探般敏锐的直觉，一边向他解释说我只是去参观了一下而已。提米闻言点了点头，询问我咖啡店的工作是否还在，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男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麻烦你明天上午十点的时候，帮我送杯咖啡到韦恩大厦的二十七楼，布鲁斯在那里有个会议。进门的时候你只要说是达米安定的外卖就好了。提米一本正经地拍拍我的肩膀。如果布鲁斯问起来，就说达米安要求你把咖啡送到我那里，但是不小心跑错房间了。

这个，没问题吗？我眨了眨眼，带着一脸“你身为哥哥怎么能坑弟弟呢”的表情，干巴巴地询问道，提米，如果你的计划被看穿了，我会不会被布鲁斯先生赶出哥谭啊？

赶出哥谭是不太可能的，顶多禁止我和你单独接触。

提米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止住脚步，他在五十公分外的街道石板路上转身看向我。夕阳的光芒从他身后投来，落入我的眼底，只给他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但有些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直接询问本人比较好。

男孩这样说着，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便被人群淹没。

什么意思？

一切突兀得像条摆在明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