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1/3)

程简萧捏着矿泉水瓶走出会场的时候，还没完全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消化完。

她只不过是接受了陆沉舟两瓶水的恩惠，却在对方一通天花乱坠之后答应请客作为感谢。

怎么想都觉得亏的交易，她刚刚竟然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程简萧刚站在十一月并不怎么明媚的阳光下呼吸着新鲜雾霾后悔了两秒，然后赶去上第一节解剖课。

除了她因为睡眠不足把脸贴在那个身份不明的黑箱子上睡着，然后被同学告知——“你挡着大体老师上来了”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程简萧在那天第一次站上解剖台。

当她真的拿起那把发亮的解剖刀时，冰冷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手术刀顺着皮肤慢慢割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筋，一层一层分离，表皮、脂肪、韧带，剥离出血管。

她仍记得头顶的白炽灯亮的有些刺目，空气中是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息。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荒诞故事也正是在那时拉开猩红的帷幕，如梦魇般紧紧伴随着她一步步走进布满天罗地网的深渊。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刚擦黑，她随着人流到了食堂排队打饭，前面同班的男生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第一堂解剖课：“原来真正的尸体是这样的，跟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是用福尔马林泡过的嘛，肯定有区别。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鸡肉的颜色跟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颜色有点像？”

“你闭嘴，我有点想吐……”

前面的女孩子话音刚落，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干呕。

罪魁祸首是今天食堂提供的猪肝。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问着“你没事儿吧”，一边有人伸手帮她拍背。在这个空档里，程简萧不紧不慢地端着盘子过来，给自己舀了一勺猪肝。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陆沉舟老远就看到她了。女孩高挑消瘦的身材和利落的纯黑短发让她在一众女生里显得格外扎眼，只是她发呆的样子实在有趣，让他不忍打扰。

看到程简萧一个人找了个空位坐下，他饶有兴趣地跟过去，非常自觉地在她对面坐下：“哎，刚下解剖课？”

程简萧花了两秒接受“这家伙又出现在自己视野里”这个现实，然后点头。

在她抬眼看他的两秒里，陆沉舟的目光被她盘子里颜色难以言喻的不明物体吸引了：“这是……猪肝？”

点头。

陆沉舟太阳穴跳了跳。

这怪物一样的心理素质。

程简萧注意到对方变幻莫测的表情，内心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默默地解释了一句：“我贫血。”

陆沉舟扶着额头，失笑。程简萧见对方没有继续骚扰自己的意思，安心地低头吃饭。陆沉舟却突然凑过来，眨了眨眼睛笑得极具迷惑性：“要不，我请你吃打卤面吧，炸酱面也行。”

饶是心理素质再好，想到浇在面上那热气腾腾的肉酱，程简萧还是有点想呕。

最终还是被陆沉舟以过生日的理由拉了出去，程简萧想了想，随口问：“几岁生日？”

“十八。”陆沉舟接的倒快，附带一个纯良无邪的笑容，撒起谎来一点也不脸红。

“哦，十八啊。”程简萧若有所思地回答，歪过头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恭喜啊，成年了，可以坐牢了。”

对方却罕见的没有反唇相讥，在拐角处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一个推力将她带到了旁边漆黑的胡同里，然后将微凉的手指抵在程简萧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程简萧大抵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多问，无声地贴紧墙根站好。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些逐渐逼近的急促脚步声和打在地上的手电光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刺骨的冷风裹着夜色袭来，从鼻腔钻入体内，刺得肺叶生疼。程简萧屏住呼吸，和身旁的人一同沉默着，内心却异常的平静。

她甚至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人的模样，他生的极高，眉目漂亮得嚣张，带着富家子弟特有的优越气息。即使此刻穿的过分单薄姿态也毫不畏缩，被他生生撑出了几分潇洒。

陆沉舟注意到她的目光，等到那些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回过头调侃她：“怎么，看入迷了？”

程简萧讥讽的话未来及说出口，下一秒移开的目光就又回到了陆沉舟脸上，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你保重”的同情意味。

“原来躲在这儿呢。”陆沉舟背后为首的青年笑得阴森森的，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他胳膊上青龙纹身的形状若隐若现。

她再定睛一看，那青年后面跟着的小弟手里都握着货真价实的铁棍，阵仗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程简萧眼前一黑。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把程简萧挡在身后，闲闲地抱起双臂，语气泰然自若：“没走啊，比我想的聪明嘛。”

青年不耐烦地皱眉，活动了一下手腕催促着：“别废话，我们进去还是你出来，自己选。”

陆沉舟倒也不废话，歪了歪头准备上前，程简萧下意识地拉了他一下，眼神充满警告意味地看着他。

他回过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等等你待在这里别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等听不到声音了绕道走就行。”

“还有，别报警。”

背后的人发出轻微的咳嗽声，预示着耐心即将消耗殆尽。

陆